老李大概四十多岁,身形矮胖,走起路来都一晃一晃的,戴着一副厚厚的瓶底似的眼镜,脸部肥胖水肿到甚至将肥厚的嘴唇都撅了起来。
去年冬天正冷的时候,老李穿着军大衣到小区看大门。每天拿着小遥控器给过往的车辆开栅栏门,顺便测体温,检查核酸码和口罩。每天老干着这些事,总是觉得日子无聊地不知如何排遣。
这两天,门卫保安室里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猫丢了,来看看监控。
日子总算有点波动了,而且还是两个女的,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老李热情地上前招呼着,却总是被门外按喇叭的声音打断。
但他总是赶紧回来抓紧跟这两个女性说上点话。
“你是做什么的呀?”他先问年轻的。
“在家工作。”
“呀,真好,有人养着。”听到一个家字,老李根本不管具体对方说了什么,就认定是包养。
“在家工作也是工作呀。”对方听了立刻不舒服地反驳道。
后来他又问年长一些的,“你呢?”
“我在家待着。”
“真好啊,有人养着。”说实话,就算不是这话的内容,老李的嗓门对听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大概也就一米五八的身高,身材像是气球一样中间鼓鼓的,两头略显得扁圆。他的声音仿佛总是要冲破被挤压的细细的嗓子眼似的,有着爆发力般的洪亮,让听的人总是担心会刺穿耳膜,而忍不住下意识地要去捂耳朵。
“什么养着?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婆!”这年纪大的就是不太好对付。
但老李压根不在乎,反而很生硬地说,“我也住这小区,我的车就停在二号停车场。”他太急于表明自己没有对方那么穷酸,虽然别人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对方只是在他生硬的转移话题后,短暂地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下,淡淡地哦一声就撇过头去。
两人临走时,老李借机加了她们的微信,说是看到猫就会主动跟对方说。
至此老李展开了“攻势”,实在不行,还可以拿把对方当妹妹这样的话来挡嘛。
他不觉得自己勾搭不了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只是觉得四十多岁的更有把握些,尽管对方已经结婚。
反正到手了就是赚到,没到手也没什么损失嘛。
虽然现实是,二十多岁的没两天就不理他了,他的自尊心小小受挫了下,立刻报复性地拉黑了对方,转而“攻”向四十多岁的。
先是拍了一张对方老公车的照片,借机发给对方说,“有我在,你家的车就有我罩着!”够霸道吧,啊~我这该死的魅力。
过了两天,大姐正在家做饭,突然有人敲门,正在玩手机的男人去开的门,却听到门口一阵争执,大姐急忙关了火,铲子一放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外卖小哥啊。
“是楼上的吧?之前就送错过。”大姐说。
“没错,就是你的!”外卖小哥有些不耐烦了,这单耽误了这么久!赶紧的,下一单要超时了!
“我没点外卖啊!”大姐反应不过来。
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来电话,一听到声音,就立刻把电话拉远了距离,小哥开的还是免提,耳朵差点震聋。
“妹砸!是我订的!”
大姐老公一听急了,这就要去找老李算账。大姐手忙脚乱地先拉住,赶紧跟老李说,自己饭都做了,别了,你自己吃吧,小哥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别送!我今天不值班!”老李赶紧说。
“那先给你放那儿。”说完就挂了。
老李也听到他们夫妻俩争执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她老公要真找过来,自己肯定打不过啊。于是识趣地赶紧给大姐发了微信,“你别误会啊,妹子,我今天过生日,只是想请人吃饭一起开心一下。”
这之后,老李还是小小地挫败了下,但他很快被无聊的生活击败,耐不住寂寞不停地翻着手机,随便找个人视频聊天。开场白无一例外地都是,“兄弟,你是不是跟哪个美女在一起,都忘了老哥我了呀?”
这天,突然有个朋友打电话叫老李去喝酒,恰好那天老李值班走不开,就撺掇换班的老白去。结果这个干瘦的河南老头说是不喜欢喝酒,死活都不去。切,这种人,真没劲。
老李那天虽然没去,但贡献了一箱白酒给哥们几个助兴。
当晚有个和老李岁数一样大的人喝死了。
很快,坐在局里冰凉椅子上的老李突然间明白,之前平静的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
毕竟是他拿的酒,出事那家人死活要让他也负责。老李不断地扯着他尖锐的嗓门超高发挥地叫着,“我又没劝酒,凭什么?!”
他没能想到,自己还能坐在这里争执,而那个躺在太平间的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好说歹说丢下一万多才出来。实际上很大的可能是,里面的人脑仁开始发胀,只是想急于摆脱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嗓门。而剩下当天劝酒的人都还在里面关着,每个人都得拿出二十五万来。
回到家里的老李,立刻打包收拾行李,心想,真倒霉,估计是有心脏病或者高血压吧,不然不会走得这么快。现在只能开车跑路了。
老白睡眼蓬松地起来给来按的门。
“可别跟任何人说啊。”老李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一脚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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