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看完李新野的PDF。坦白说,我做律师这些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思想都接触过,李的文章不算多新奇,没什么值得专门评论的。
真正让我感慨的,是这些文章背后所体现的“做题家的努力和错位”。我在清华读过一年理工科,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产生这些现象的社会氛围,
像李新野或者和他类似背景的人,把生活做成了一道道题,高中的时候卷竞赛,大学的时候卷绩点和申请,工作了就比谁赚的钱多。程序员赚钱多的时候做程序员,后来发现量化赚钱,又开始做量化。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聪明、执行力强,在他们选择的道路上都能做到一般人达不到的成绩— —
但是,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沉默和无视。
即便他们能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钱,但是却很难获得与之匹配的社会认同和尊重。他们只能在一个个小圈子里比学区房的价格、工资包的金额、或者有几个女朋友,以此来尽量获得自己需要的认可。
除了李新野之外,还有大量的大大小小的李新野,他们可能在硅谷的大厂,或者在纽约的对冲基金,或许赚的钱没李新野多,但都遇到一样的认知难题。
这个难题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都已经这么卷了,而且卷得这么成功,为什么还是得不到爱情/认可/尊重/大众认知意义的成功呢?
答案也很简单,生活不是一道道题,做题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要真正获得人生的自洽,一定要从别人的考卷里走出来。
做题是李新野们的成就之路,也是困住他们的陷阱。正因如此,十几年过去了,他还念念不忘高中如何带领竞赛生和老师斗智斗勇,或者还纠结于大学某门课不及格,因为那可能是他在主流话语体系里做题得到的正反馈最强的时候。
李新野们作为超级个体,可以找到很高效的赚钱方式,但真正要找到自我的实现,还得要花钱,要走到人群当中去。
这可以是做公益、做慈善,也可以是投资到某个远大而没有短期回报的事业。不一定需要多大的金钱投入,但需要持续性的情感提醒自己我在人群之中,我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在美国叫选票,在中国叫统战价值。这也是我一直的观点,同样赚200万,金融法律行业的高级打工人,对社会的意义远远不如一个开小厂的小老板。虽然后者确实风险大得多,也辛苦得多。
上面这些都姑且不论,即便什么事业都不想做,人也可以有无数的感情寄托。
我看李新野的PDF,我发现他是没有爱好的。他有钱,开过名车、住过豪宅、吃过高档餐厅,但是这些好像都不是他本人的乐趣所在。
他去过很多餐厅,但完全没提到“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精妙。更不要提苏轼吃羊棒骨里的碎肉当大闸蟹,或者汪曾祺用昆明做法炒假螃蟹的趣味了。
相反,他只把这些物质享受作为实现性目的的工具,那这些准备工作自然也显得索然无味了。
世界无垠,有这么多值得做的事情,很难说哪种生活方式就比其他的更好,而这恰恰是没有其他人能给出答案的。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
从做别人的题,到自己给自己出题,这才是人生真正的第二次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