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理解张一鸣的冷漠与故作玩世不恭,我身上也有一点,但是,我的心灵很软弱,天才和勤奋也不够。
他的回答让人很难接受他居然会是位创业者,毕竟我们习惯创业者身上总会有点掩盖不住的,来源于价值观方面的激情,这一点连老一辈创业者也不能免俗。
张一鸣的采访好像是故意把姿态放得很低,仿佛想赶紧结束回家买菜似的。但仔细想想,能创造出今日头条和抖音这种对文化人来说颇具微词的应用,本人肯定不是善茬,他也装不出来善茬,当然,他也否认自己是唯利是图的那种人,把价值观方面的事用片汤话与幽默跳过了。
这则采访给我的张一鸣印象,是那种普普通通,找到投机机会就做生意的人,我们一般不会叫他们创业者,叫作:做淘宝的,开了个饭店,在做点生意,今年挣了好多……光从采访表现出来的气质,你会以为张一鸣只是个不小心做了无聊爆款游戏的无聊投机分子。只不过,当然,这种投机分子没人采访,本人也不愿接受采访。
我想,能挣大钱,当大老板的确实都得冷漠成这样子,有看万物为刍狗的心态,以行为心理学的眼光去看普通人,不想着改变普通人什么,就想着做什么动作能让普通人掏钱。
文化人大多善良但无用,像郁达夫的小说角色,没正经出路就躺尸,道德水准总是高于能力水平,让他们做点恶太难了,哪怕这点恶其实只是用巧妙的话术忽悠别人买不大需要的东西。
但其实文化人也清醒,做点恶看起来事小,但真做恶了一直坚持的好人形象就没了。与其说不作恶导致他们没致富,倒不如说他们自个清楚,即使作恶了也致不了富。创业是十赌九输的事情,那一赢的主因不是赢家当了坏人,那九输的主因也不是输家不做恶人。不作恶导致没发财的说法能慰藉自己,也能堵住那些认为有文化就必须得挣到钱的人的嘴。
实际就是,改变现实就是挺难的,很多时候也是功不在我的,例如很多取得重大科研成果的科学家,不是因为他比同行厉害而能获得成功,只是运气好,在那么多必要做的实验,必要验证的假说里,刚好他中奖了而已。就像打扑克,你分到了好牌打赢了能算你强吗?别人分到了烂牌没打赢能算他弱吗?
所以坚持价值观,做个好人是文化人的生存策略,这让文化人能不下桌,总能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人。而他老是说自己因为想做好人而误了事,一方面的确是自吹自擂,另一面也是无意识知道:用良心换财富到最后大概率招致毁灭,毕竟做坏事也是要有能力的,更是高风险事情,稍有不慎连起点都回不了。还有,很多孩子总是以自己会耍小聪明,能占到别人的便宜为豪,这就导致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大人总宠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兄弟,更有一些长辈,装傻充愣,乐呵呵被别人欺骗。
——我小时候就是人精,红包钱主动上交,而且一般不要零花钱,因为我心里清楚,比起能理直气壮地张嘴要这要那,那点红包和零花钱的自主支配权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不以善良人自称,小时候就无意识地知道做好人是理性策略。现在想起来,我很早就对道德问题感兴趣,可能就是因为早已知道自己的善良不够纯,已经背负着原罪了。
在这里,可以科普一下哲学家怎么通过“反二元对立”进行思考。
常人以为:好人老端着架子,顾忌无所谓的脸面,导致有好心但没办事的能力。坏人因为无所顾忌,愿意打破规矩,所以坏人往往最后能成事。
解决之道:有些做人的底线原则不能打破,其他就无所谓了,该闯就闯,大不了先污染,后治理。
哲学家则这么思考:的确总能看到坏人得志,好人吃瘪的现象,但为什么人们还是多数愿意做好人,少数愿意做坏人,难道是因为人们傻吗?或信仰纯吗?仔细思考就发现,做坏事是风险极大但收益率不确定的事情,就算你是高智商者,去做坑蒙拐骗的事情,你斗得过普通人,但斗得过公安机关吗?相反,拿高智商学门技术,堂堂正正挣钱,风险低效益也不差。还有,挣钱这事就不仅是挣钱,挣黑心钱每天活得提心吊胆挣再多有什么用?况且高智商者的物欲一般都不高,有辆普通小汽车开维持正常人的体面就行。更高智商者,除开反社会人格,推动社会进步,青史留名的吸引力可比致富强多了,要是为了致富留案底了,以后有这么些机会谁带他们玩?
因此,做好人对文化人(高智商者)来说是保卫了良心,也保卫了生活的理性策略。做坏人才是愚昧冲动,被逼无奈的选择。
但这么说不美,我们还是喜欢看好人不顾一切牺牲自我的故事。而这种自我牺牲的故事显现了信仰的纯粹,而这种让自己陷于危险,甚至招致毁灭的信仰对人来说有强烈的吸引力,那是理性必须放松警惕,灵魂得以暂歇的地方——做不利己的事总能让人感觉是做自己,然后意识形态机关就巧妙利用这种机制生成客体与主体……算了,以下太无聊就不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