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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子
2年前
说到玄学,给你们讲个真事:我女朋友自称有阴阳眼。

我俩出去玩,总喜欢像玩RPG 游戏那样到处乱钻,以至于在一段曲径通幽之后,往往莫名其妙走到墓地里。以前的我总忍不住要用调侃的口吻问:“看得到吗?有多少?什么样?”

女朋友彼时一定大为不悦,面露愠色。但我这楠木脑袋却想不通到底有何不妥,不过是做技术性探讨而已,好奇嘛。了解我的朋友知道,我是强无神论,就是比弱无神论者更凶,喜欢连不可知论者一起喷的那种人,根本不信邪。

鬼我是不怕的,我只怕经济衰退。女朋友说她也不怕鬼。因为她看到的鬼只是不定形状的一团朦胧的暗影,就像"透过毛玻璃"看人,并没有狰狞可怕之感。但这也有例外,她说只有一次清晰地看到鬼长着人脸,成年后就再没有看到过了。

那是在她幼年时所寄养的村舍里,人们进进出出在堂屋中忙着丧事。女朋友的奶奶抱着她,走到棺前瞻仰了死者遗容,之后女朋友突然对奶奶说:“奶奶,那个坐着的和躺着的长得一模一样。”

奶奶连忙把她抱走,让女朋友不许乱说。

我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是不置可否的,毕竟仅作为都市怪谭而言,这段情节未免太过标准,像是迷因复读。但女朋友坚持说这是真事儿,并且去世的老妇人的身世明确可考,其并无容貌类同的亲戚姐妹,在场的忙碌众人也与其无任何相似可言。

我问女友:“你怎么这么确信你是看到了死者的鬼魂?”

女友:“因为坐着的那个穿着寿衣。在那个环境下,其他人都不可能穿寿衣。”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朋友说她就再没有看到过和真人长成一样的鬼了,往往只是些朦胧的幻影,在十字路口,在马路牙子,在路牌下,和拥挤的人流混在一起。而在最近许多年,女朋友再也没有见到鬼,我猜她那阴阳眼可能是被做了视网膜摘除手术,看来超能力是并不能相伴一生的。我听她讲这些有的没的,总有些美梦破碎的难过心情萦绕心头,如同是我自己永远失去了彼·得潘和永无岛那样哀恸惋惜。

于是,每当我们经过一些传统意义上有鬼的地界,我总要让女朋友“仔细看看”,名义上是替我们的冒险做安全保障,实际上是想验证那阴阳眼的神力是不是还在,就像你在遥控器上的两节七号电池都耗尽了之后还要把它们对调过来,再试试有没有电。

很遗憾,我没有任何特异功能,又是个实用主义者,所以多数想法显得庸俗。在交这位阴阳眼的女朋友之前,我也曾羡慕那些传说中的大能者可做好多事,譬如「天眼通」能用来探索外星人,「他心通」可用来全文抄袭本省高考状元种子选手的答卷,「宿命通」可窥见未来A 股之走势之类。但认识她之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这类特殊能力也不是一直就有的,想随时取用一定得是深度付费用户,付出某种代价方能实现愿望。像我女友的阴阳眼能力,幼年时免费体验了清晰的面孔,成年后再见鬼则变成需要付费解锁的模糊鬼影了。

刚刚认识女友时,她还不曾道破自己有阴阳眼。等两人混到一定程度了,才把见鬼的故事讲给我听。起初我也激动了一阵子,后来仔细一想,阴阳眼除去揭露玄学骗子、破除迷信之外,好像作用不大,暂时想不到什么实际的经济价值。但自称能看到总归是比我强,至少是近水楼台,于是我就经常追着女友问一些我想不明白的阴阳问题:

“你说,大量给冥界烧大面额纸钱,会不会造成那边通货膨胀?”

“冥界的经济环境是不是很恶劣啊?那么多古老的鬼都无法获得货币,大量的新鬼都不断获得更大面额的货币,并且那边这么多年了生产力似乎没有明显提高。”

“如果鬼不会死的话,在冥界交社保是不是很划算?”

女朋友向来不给我答案,只给我白眼。

于是时间一长,所谓阴阳眼对我俩而言就显得平淡而无趣,只有偶尔进入一些高危场所时,我才戏谑地反复追问女朋友能不能看见什么东西,能看见的话务必为我指点、引荐一番。

可阴阳眼的机会逐渐减少,我的话却变得太多。有吗?能看见吗?没有,没有!重复的对话一再发生,最终连我自己都感到无聊,再后来也懒于提及此事。答案自然是没有的。没有鬼,也没有神通,那些都是属于遥远过去的天方夜谭,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往一个不存在的维度看:观测的目标和观测的方式都出了错。我也逐渐明白,每当我在这令人失望的生活中试图通过非人类的方式找寻一点乐趣,真正的乐趣就悄然离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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