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70

村上这本书是第二次读，写的是一个十七天完全没有睡意没有入睡的女人的体验，不眠的日子在她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好像豁出了一个口子，一个看不见底的口子……大多数人恐惧死亡是害怕闭眼之后再也无法醒来的那种“死亡感”，然而倘若永恒的清醒才是那无法被终结的死亡呢？

「我迄今为止，是将睡眠理解作所谓死的原型。就是说，我将死想象成位于睡眠延长线上的东西。所谓死，总的说来就是比普通睡眠远为深重的无意识的睡眠——是永远的休息，是灯灭转暗。我一直这么以为。
但很可能并非如此，我忽然想。所谓死，很可能是和睡眠之类性质截然不同的状况，它也许就是此时此刻我眼前看到的深邃无涯的清醒的黑暗。所谓死，也许就是在这种黑暗中保持永恒的清醒。」

前段时间有人向我提问，睡不着的时候一般会想什么。
我回答说“会思考死是什么感觉”，也就是躺在床上想象日后我即将死亡，睁着眼睛而手脚几乎动弹不得，只是感受到身体感知力的消退，然后慢慢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逐渐陷入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眠——这种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想来想去，恐惧蔓延，人越发清醒。

未知带来恐惧，这很正常。

但这本书里的女人，除了睡不着，她所处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用她的话说，做家务、跟丈夫小孩相处，甚至夫妻间的性爱，都不过是一种“按部就班的义务”，她推导，假如睡眠其实是为了要维持这些“按部就班”而必要存在的，那么她的身体就是在以不需要睡眠作为声张，拒绝加入这一套循环体系，此刻她被拉扯，陷入“永恒的清醒之死”。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那种周而复始的日子跟死没有什么两样。即使如此，她“死”也“死”得艰难，故事的最后她被困车中，两个男人在车窗外疯狂摇晃车身，就像要把她摇醒一般。

阅读这本书的时候经常会联想到韩江那本《素食者》，同样被困于日常生活中，一位女性想象自己已然成为一株植物，逐渐不需要营养和睡眠，逐渐干枯，她用“放弃抵抗”在做着“抗议”，但她依然被捆绑、被强制喂食治疗……我只想知道，所谓挣脱自己生活的桎梏，是否真的有可能？

人究竟死于麻木，还是死于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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