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玩荒野大镖客2，在第一次走进圣丹尼斯城的那一刻，深刻共情了阿瑟·摩根复杂的悲哀、愤怒与失落感。

主角和一帮小伙伴是19世纪末在美国西部靠坑蒙拐骗，打家劫舍谋生的小团伙，虽然时常取财无道，但也坚持着自己的伦理和道义。他们如同游牧民族一样，四处安营扎寨，与大自然十分亲近，哪怕是打猎也坚持着按需索取的精神。这种生活状态朴素、艰苦、混乱，但也充满自由和自给自足的骄傲，而对自由的追求和对身边人们深切的在乎也是这个小团体的共同精神追求。

不过19世纪末，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滚滚车轮已经横扫了美国，乡村荒野在不断被边缘化，以现代性和工业文明为核心的城市生活方式以其丰富的物质条件和五光十色的欲望表达诱惑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告别广阔的山川河流，住进狭窄喧嚣的城市空间谋生。

但这部游戏完美的沉浸体验让我在走入城市之前充分领略了侠客、逃犯和西部牛仔式的生活方式与精神内核，而整个故事也是一部牛仔生活消亡史，所以当阿瑟的小团伙们不可避免地被城市和现代文明吸引时，我能感受到他在日记里表达的那种“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的悲凉。面对着未知的社会机器，他知道自己的人性和团体的关系都会被无情碾压，至于具体是何种碾压则不得而知。

发展与进步的代价，是极容易被忽略的。更多的欲望被满足了，所以我们看不到更多的关系和自由被交易，被切割。

这种情感一是让我想到了最近年轻人中间流行的露营文化，那恐怕也是借助了城市人群内心尚存的一点对自由和自然的怀念而进行的新一轮消费主义诱惑吧。当回归自然的体验需要被自己所拥有的露营产品所塑造，所限制的时候，这其中的讽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感觉得到。

另一方面，这也让我联想到了我国改革开放和城乡一体化的宏大进程，万千农民工涌入城市之后，或许也会有类似的感受。他们的确得到了更好的生活，更多的财富，这些取舍完全合情合理，因为进步本身就是全人类的道德共识。但我想这当中一定有一些非常深刻和微妙的东西是湮灭了的。

究竟是什么湮灭了？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我隐约觉得这湮灭的和我们深夜里难以入眠的焦虑，和挤在地铁或电梯里的彷徨，和热闹与狂欢时的孤独都有关系。这种湮灭在我们的价值体系里也的确不值几个钱，而我们还要忙着满足欲望和讨生活呢，所以恐怕没时间仔细琢磨它。

但至少在荒野大镖客2这部游戏里，在阿瑟骑着马踏进圣丹尼斯城的那一刻，我有一瞬间瞥见了这遥远而又熟悉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