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也是文学作品中很重要的元素,常常隐藏在故事情节之后不易被发现,但它是一个容器,承载了故事里的一切,让一切变得更加合理、富有色彩。
作家是哪里人,写出来的作品就很难脱离开当地的气候。
略萨是拉丁美洲作家(出生于秘鲁),他在《绿房子》里面有这样的环境描写:
“风从安第斯山上刮下来,穿过海滨的沙丘地带就变得炙热而强烈。这风卷着沙土沿河吹来,到了城里,远远望去,就像天地之间有副耀眼的盔甲。在城里,风卸下了全部沙土。一年之中,每天的黄昏时分,一种仿佛木屑、又干又细的沙尘如雨般落下,到了黎明时分才停止。”
“乞丐和擦皮鞋的一般都喜欢坐在这家旅馆墙脚下的阴凉处。外地人从下午五时就得关在旅馆中不出来,他们要么透过窗幔凝视着沙尘落在这座孤独城。”
为什么五点就不能出门呢?因为太热啦!沙尘又很多。这让我想到马尔克斯,哥伦比亚作家,也是那旮旯的,在他的《枯枝败叶》里面也有类似的描写:
“屋子里门窗紧闭,又热又闷。大街上传来太阳的嗡嗡声,除此以外什么也听不见。空气停滞不动,凝成一团,似乎能像钢板一样拧几道弯儿。”
非常相似的感觉,都是闷热、干燥,可能还有沙尘暴,画面给我感觉是昏黄的,而且似乎分外安静。
再来看看马华作家的作品,呈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气息,比如说黄锦树的《雨》,里面就有:
“沿着字迹剥落的路标,高脚屋旁潮湿的小径。你们沿着许多人走过的旧径,反复上坡下坡,两旁是雨林常见的植被,挨挤着、甚至交缠着密密地长在一块。处处是猴子与松鼠,不知名的野鸟。
…
小溪潺潺,深茶色的流水,溪畔有垂草,溪底有落叶。当树愈来愈高,林子里就忽然暗了下来。浓荫沉重。”
氤氲的气息扑面而来,黏腻的空气几乎覆盖在身上,色彩暗绿,而且有鸟叫声有溪流声。
如果再看看《白鹿原》,就能感受陕北黄土高原那种辽阔和大气,比如说:
“田野已经改换过另一种姿容,斑斓驳杂的秋天的色彩像羽毛一样脱光褪尽荡然无存了,河川里呈现出一种喧闹之后的沉静。灌渠渠沿和井台上堆积着刚刚从田地里清除出来的苞谷秆子。麦子播种几近尾声,刚刚播种不久的田块裸露着湿漉漉的泥土,早种的田地已经泛出麦苗幼叶的嫩绿。秋天的淫雨季节已告结束,长久弥漫在河川和村庄上空的阴霾和沉闷已全部廓清。大地简洁而素雅,天空开阔而深远。清晨的冷气使人精神抖擞。”
这段真的写得很好,虽然很长,但当时反复看了好多次。高原大地是简洁的,天空是开阔而深远的,人站在高原上,显得多么渺小。
这样的例子可能举不完,环境对于小说的影响是深远的,隐匿在故事之后,能够把读者快速代入其中。好的作家都非常擅长环境描写,他们是好器皿制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