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ubhouse 即便没有被封,做国内也没有出声。在偏熟人的社交领域,微信就是王者。剩下就只剩下纯陌生人的社交, 比如即刻、橘、陌陌、探探、Soul等。
我在这之前写过一篇分析:
《从「社交」角度打败微信,几乎不可能》
最近有投资人朋友跟我说,要看一看社交 IM 类的项目。起因脱不开子弹短信、 Echo 和 Pop.im 这三个天价融资额的项目——是否在今年会出现「新风口」?
在讨论之前,必须弄清楚问题,以及前提。首先,这类 IM 类项目必然不是用于电商的「智能客服机器人」,而还是「人与人」之间的聊骚,用户群体必须是真实存在的人。不管项目开展初期注入了多少僵尸账户,产品最终的目标是让人用起来,而不是人对着机器人互动。
经过一天下午和两位产品经理朋友持续试用 1 小时 Echo,和另外一个下午和朋友在 Pop.im 上互动了一小时之后,内心不禁思考:假如我是一个产品经理,我应该从什么方面来思考这一次社交创业潮。
我以为,产品应当从需求出发。既然是一个与微信可能存在竞争关系的产品,那么,应当所思考的是:
#还有什么微信无法覆盖的沟通需求?
人类的社交模式,有几种大的角度:公开/私密、熟人/陌生人、特定场景/非特定场景、频率高/低、单人/多人。在这几个分类之中,「非特定场景」所涵盖的需求范围是最大的。而微信,就是一款「非特定场景」下的社交聊天产品。
也意味着,绝大多数的情形之下,微信都将是用户们首选的聊天应用。
而除了 1v1 的聊天以外,微信还有朋友圈,让它成为一个半公开发表言论的地方。实际上,微信一直把自己定位为通讯工具,就好像寻呼机一样,基本模型是 1v1 的消息发送。所以,微信解决的是沟通需求。我认为,沟通需求,就是有必要情况下,跟对方交流的一种需求。但社交需求,很多时候未必是一种沟通需求,而是一种扩大自我社会关系链一种需求。
也许我这个观点大逆不道,那就是,我认为微信中的社交需求,实际上是因为由更强的沟通需求,由人的需求和行为所伴生出来的。所以,微信体系里真正的社交产品是「朋友圈」。让人在一个半公开的场合主动发布信息,增加自己的关注度。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社交需求。换言之,不管是通讯,还是社交,微信已经涵盖了大部分场景,并很好地满足用户的需求。
这也是为什么老罗罗永浩在子弹短信 A 轮之后,公开说子弹短信不为了挑战微信的地位,而是希望在大流量池当中切一块,成为带有「特定场景」下的聊天应用。这表明,罗永浩希望切入的是一个特定的沟通场景。先不管子弹短信的产品形态,到底是否满足了老罗所提出的沟通场景。
而当几乎一切沟通场景,都可以在微信里找到答案的时候,那么问题就来了。当前这些说要「反微信」 的产品,到底是否可以替代微信,或者替代微信某个局部。所以接下来,是另外两个比较大的问题。
#目前微信是可以替代的吗?
此前阅读《经济学原理》,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条原理:人们面临交替关系。俞军所提出的产品价值公式,也试图阐释用户选择产品的动因——背后依然是「替代性原理」。
想起 2014 年,AR、VR 开始兴起之时,有不少预言家说手机的末日到了,理由是人类与信息之间的互动方式变化了,新的体验将带来革命。但是,交互革命、体验革命难说是结果还是原因。历史上有大量带来新交互的产品,但它们都没办法成为革命性事物。无非,体验革命、交互革命更多是一种结果,而非真正带来革命性事物的理由。
回首智能手机的发展,目前大家都会把移动互联网革命归功于苹果。不能忽视,iPhone 是第一个支持 3G 的手机,以及它是第一个配合了苹果强大的软硬件开发实力,以此搭建了 App Store 这一强大的移动互联网产品开发、发行一体化平台。同时 iOS 也是当时最好的移动产品开发平台。
现在,智能手机还在。尽管最新的产品对比上一代的变化不大,甚至有种军备竞赛的感觉,但人们还是会买智能手机,并非智能手机一定产生突破性发展了,而是目前还没出现比智能手机更好的选择。
我们可以比较这四个元素:平台用户覆盖面、产品体验可产生的新价值、功能便利性、购买成本。无论是 VR 对 PC 主机的高性能需求,无法移动的弊端,还是 AR 令移动设备耗电量增加,都令它们无法当下最大众的解决方案。所以 AR、VR 被用于对成本不敏感,对能源不敏感的场景,也就是 B 端客户,教育、医疗、工业制造等。
尽管 A16Z 著名的风投 Chris Dixon 曾经总结过,很多伟大的产品一开始看上去像是个玩具。但现在的 AR、VR 确实还是很像玩具。而且从解决问题的广度、深度出发,目前 AR、VR 其实并不能像智能手机可以一次性覆盖、解决那么多实际的工作、生活问题。也就是俞军所说的产品价值公式,新体验减去旧体验所剩余的节制,不能高于用户更换产品的成本。
以上是我基于产品可替代性原理所做的推理,而和智能手机与 AR、VR 相互之间可替代性的思考一样。在微信和其它即将出现的「Anti-微信」类产品一样,也存在这种可替代关系。而我的结论是,只要智能手机能继续存在,那么在移动情形下满足非特定场景的沟通需求,没有比微信更便利、用户使用成本更低的产品。
#目前是否存在某类社交产品,正在替代微信的某个局部?
当下的微信常被成为熟人社交产品。和 Facebook 类似,微信的关系链导入往往来自线下的聚会、碰头。浏览微信通讯录,经常能联想到这是某某的朋友,那个是某某的朋友。所以实际上微信和 QQ 是两类不同的产品,QQ 实际上是一款对陌生人社交更加开放、友好的产品,毕竟在 QQ 上,你可以直接搜索「QQ 群」,然后加入这个群,然后在里面获得完全没有见过面的网友。
子弹短信一夜之间突破上千万流量,似乎让人看到了「逃离微信」的冲动。但是,微信的用户不止一线大城市,也不止互联网行业。微信已经成功地把我们线下/线上的关系裹挟在一起,放在同一个平面,所造成的就是,微信带给人的社交压力也无比巨大。而这压力最终的结果是,不少人开始觉得使用微信不够自由。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和很多群居动物一样,群体内部的权力争夺与资源分配,成为我们行为的母题。尤其是在中国社会文化背景之下,我们更重视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当很多人认为自己有趣,那么显然自己在社会当中,就是一个有趣的人。我们需要社交平台,是因为我们需要彰显不同的身份,也就是戴上不同的面具,统一塑造自己的外部形象,获得某个小圈子里的正面评价,受别人的欢迎。
微信的问题在于,对于某些社交关系发达的人来说,经过了几年的使用,微信里沉淀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希望控制自己对外输出的形象,但又希望保留相当的隐私——这些隐私的存放对象,往往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私交好友。这个问题可能并不需要推出一个产品来解决。只需要多一个电话号码,再用这个电话号码注册微信,然后把私交好友都装进另外一个微信里,那么,这个私密圈子就又回来了。而且,微信推出了快速切换账号登陆的功能,已经为此做好准备。所以如果只是希望把微信里的某些关系链导出,然后再做一个类似的产品,其实这并不可行。很多问题,都是只需要再多一个微信号如此简单的方案即可解决。所以,多做一个微信的意义真的不大,但是,我相信产品的根源来自社会、文化,他们的行为方式和习惯才是塑造产品本身的动力。
回到文章开头所总结的几大场景:公开/私密、熟人/陌生人、特定场景/非特定场景、频率高/低、单人/多人。——微信做得不够好地方在哪里?有朋友认为是,群聊。因为他在跟别人玩游戏的时候,发现微信群聊有很多问题。是的,游戏群聊一直有很多问题,所以当年除了个 YY,而且移动版的 YY 的表现也足以满足游戏玩家的需求。还是从替代性原理来思考问题。
当社交关系固化微信当中时,我们就得找更多的新场景来满足人卸下统一社交面具的需求。所以,我支持金叶宸同学那篇《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社交新贵”全都是……》里所列举的「新场景派」,不管 Flow 的音乐滤镜的多可笑,Soda 的组织方式似曾相识,还是微光的边看边聊创新度不够。它们都在促进微信上的人在另外一个地方释放自己。这个出发点没有问题,只是从具体的产品来看,就要看需求是否足够强烈了。
最后,从一个社会文化的角度理解微信,理解 Snapchat
Snapchat 在美国流行,让人清楚一个事实,沟通需求原来是多样化的。但是毕竟美国青少年流行的,未必中国青少年就认可。还是那句话,社会与文化才是一个产品的基底。做产品,就好像调酒师一样,选好基酒然后再搭配不同的配酒或者配料,就形成可口的鸡尾酒,但基酒的选择很重要,受不受欢迎就看调酒师对各种酒的味道的理解了。
我咨询了高中就一直在美国生活的朋友,他认为 Snapchat 在美国青少年之中流行,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1. 美国校园里,其实是一个半熟人的小社会。因为学生可以自由选课的关系,学生不会长期呆在一个课室里,朝夕相处。缺乏成为长期的熟人关系的环境。
2. 另外,我们都知道美国人的社交文化,是很容易成为朋友,但是,不容易成为知心好友,一般 10 个就差不多了。朋友就是点头之交,见面会打招呼,闲聊一会儿,但不会涉及私密话题。所以在美国,如果想和别人发展成知心好友这是不容易的。
那么 Snapchat 和这个文化有什么关系么?因为它的阅后即焚的设置,可以让人放心在这个 App 跟一些不熟的朋友百无禁忌地聊天,而不用担心其他人偷偷把聊天记录保留下来,成为以后的一个污点。换言之,Snapchat 的隐私保护机制,可以让美国人,尤其是美国青少年更加容易地跟别人交流,所以它迅速发展。
为什么 Snapchat 这种方式在中国行不通?我这么说当然因为当年模仿 SnapChat 的国内互联网项目全部死光光了。我坚信一个道理,市场永远是对的。这些项目的死去不是没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肯定是因为这套机制和我们中国的社会人情风俗文化不兼容。——其中一个原因,我猜测,那就是中国文化当中,来自他人的社会评价,就承担起了「信任机制」的作用,人和人的纽带,只需要中间有一个连接人即可建立。所以,并不需要 Snapchat 这一个隐私机制来打破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