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播客只是为了减少屏幕时间,但听多了我发现音频节目还有几个特点,让它甚至优于文字:
1)平时不用文字做分享的嘉宾,你只能在播客里能听到他们。因为虽然对听众来说,音频的信息密度小于文字,但对嘉宾来说,音频的制作成本低于文字,远低于视频。
我在播客里听过退休的宇航员分享自己第一次看地球的经历,听过知名歌手、知名演员(Norah Jones、Ethan Hawke、《La La Land》音乐主创)分享自己的创作的过程,听过护肤品公司(Dermalogica、Drunk Elephant)老板讲她们的创业经历,听过玻璃生产商讲他们疫情期间碰到的供应链问题,听过 Airbnb CEO 讲他们曲折的上市经历。
上述嘉宾要么因为所处的行业不直接面向公众,所以没有“公共写作”的习惯(也没有“公共写作”的必要),要么因为平时工作太忙,所以没时间写万字长文,更没时间上视频节目或自己做视频。我们能听到他们声音的地方,也只有播客了。
对于明星来说,尽管他们上过大量视频采访,但一般采访都只有十几分钟,或者早就被剪辑的支离破碎。播客是我能完整“认识”他们的最好机会,很多采访都是一两个小时。
2)如果我觉得大众媒体介绍的内容太浅,但我又看不懂专业内容,播客给了专家一个直接向我解释的机会。
疫情是一个特别好的例子。我很想了解疫情病例和疫苗的信息,但我又觉得大众媒体的内容不够深入。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去看科学期刊上的论文,可是论文术语太多,我多半看不懂。这时候,像《This Week in Virology》、《Casual Inference》这样由病毒学教授、生物统计学教授开的播客就恰好满足了我的需求。(statnews.com 这样面向公众的专业媒体也提供了很好的文字内容。)
我们在新闻报道中不是经常看到专家说的一两句话吗?专业播客相当于让这位专家用你能听懂的话给你解释半小时、一小时。
3)主持和嘉宾之间的互动,有时候比嘉宾讲的内容更重要。
我觉得这一点是播客最有价值的地方。举两个例子。
3.1)在商业主题的采访中,如果完全让嘉宾自述,他可能无法说清自己的思考过程、经历过的失败。我听过比较好的采访(例如《Invest Like the Best》),主持人会问特别关键的问题——例如,“很多创业者都说自己的行业现在还很落后,未来在技术加持下会有巨大增长。但在这么快增长的行业里,你怎么确定你想专注于行业里哪一方面的创业呢?”。嘉宾听了他的问题后就会回忆他当时的思考过程(例如他准备创业时掌握的资源、行业当时的情况、他进行的每一次失败尝试等等)。这些内容才是对听众最有启发的。如果主持人不问,让嘉宾自己写一篇长文,嘉宾不一定能写得出来。
3.2)在学术采访中,主持人如果也是学者,那么他提出的问题一定比嘉宾讲的内容更有价值。在学校听过学术报告的人都知道,做报告的人前面发言的那几十分钟,是他已经说过无数次,是你在其他场合、其他媒介里也能看到的内容。学术报告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听众席里的老师、学生会对发言人提问。从提问中我们能学到批判思考的方法(“老师都是怎样提出质疑的”),这类研究未来的发展方向在哪里,学术界前辈的“口味”是什么样的,优秀的现场回应长什么样……这类“软性”、“印象型”的知识我们不可能通过读论文获得,所谓“对谈”的意义就在这里。
当然,好采访可遇不可求。主持和嘉宾都要在谈论的主题下有深厚的积累,临场反应也要快(或者后期剪辑要用心)。主持和嘉宾既不能太熟悉(不然就变成私人聊天),又不能太陌生(不然双方无法坦诚地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