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纹纱,开宝鼎。一树梧桐,一树梧桐影。络纬啼烟秋欲暝。翠玉楼前,翠玉楼前井。
凤衾寒,鸳帐冷。好梦无端,好梦无端醒。离别团栾今夜并。愁倚阑干,愁倚阑干等。
——[清]吴承勋《鬓云松令》
这首词是所谓的“堆絮体”,即后句是前句的重复,再在后面加上一字,如同春天里柳絮越堆越多。这种修辞迂回含蓄,特别适合表现女性细腻委曲的心理。
这首词的主题是思妇的秋怨。上片的时间在黄昏,下片的时间在深夜。
开篇“掩纹纱,开宝鼎”两句,写天色将晚,女主人公掩下纱帐、开炉焚香;引出人物,也暗示时间。接下来是对黄昏景色的描写:梧桐摇曳,秋虫纷鸣,秋雾升起,暮色四合。后三句化用了李太白《长相思》“络纬秋啼金井阑”一句。上片虽无对女主人公的心理刻画,但从这首著名的相思诗的化用中,已可见出“相思”的旨趣。秋天黄昏的景物描写也渲染了凄凉、孤寂的气氛。而从“一树梧桐”到“一树梧桐影”,可看出天色逐渐昏暗的过程。这两句绝非闲笔;如同易安“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放翁“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一样,时间变化隐含着人物的等待、守望,由是可见人物的无聊、孤独。
下片则是对女主人公的正面描写。凤衾鸳帐里,我们的女主人公正做着与恋人团圆的美梦。可是夜长秋凉,美梦终究要醒。在这个夜晚,有梦中的团圆(“团栾”),有醒时的离别;然而团圆毕竟是幻梦,离别才是这难耐的现实。既如此,又为何要做这无来由的美梦;既有了美梦,又为何无缘无故地梦醒?“好梦无端,好梦无端醒”,这两句也绝非简单的重复。于是,我们的女主人公只有愁倚阑干,痴痴地守望着不归的恋人。
这首词四次用堆絮的手法,四次用法不尽相同。“翠玉楼前井”“愁倚阑干等”是重复、强调,将女主人公无聊难耐的心理曲折含蓄地展现出来;而“一树梧桐影”“好梦无端醒”则更有变化的意味,正表现了她纷乱牵萦的离愁别绪。在重复和变化中,女主人公的离愁也一步步强烈起来。
另,词调《鬓云松令》即《苏幕遮》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