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突然沮丧 是从妈妈晚上轻声唱扬剧开始的
她是个很要强的人 今天却少有的红了眼眶 躺在床上伸手去过床头的纸:“又没纸了。”然后是故作轻松的笑笑,我们就再没多说话。
外婆去世三个多月了,在学校的时候,妈妈就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清明空出一些时间来,外婆过世后第一个清明,事情会比较多。订了最早的票赶回家,得知的消息确是,因为习俗,妈妈不能去祭祀,包括我。“他们(妈妈的弟弟)没叫上我们一起,我们不能单独去,好像是习俗,而且去了就要年年去,你不一定有时间……”妈妈有些机械的同我说这些话,我的思绪又忽然的被扯到两个月前,那是外婆过世之后第一个新年,我的妹妹(我妈妈弟弟的孩子)告诉我,大年三十晚上,本来应该去祭祀,确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年年去,最后也做罢。小镇上打不到车,墓地又实在太远,大年初三,靠着妹妹的记忆,我们找到了小镇祭祀的地方——后山,对着磕头,并且约定每年都来,也算不违背习俗。
扬剧,扬剧,“奶奶生前最爱听的就是扬剧”这是外婆去世第三天,我们看着酒席上的戏台子(我们这边的习俗),妹妹同我说的,记忆又像是被扯回了很久很久之前,外婆坐在凉席上听着戏剧频道的时候,我问外婆,这是什么戏呀,她告诉我,这是《鸿雁传书》,还笑着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是下饺子,混沌,还是吃粥拌鱼冻子……她总是包韭菜猪肉的饺子,大大的饺子;等外公钓鱼回来,她就给我煮鱼,她煮的鱼一直那么好吃,放进冰箱里冻出来的鱼冻子,能让我下好几碗粥。她知道我爱吃,每次都独独把卤子分出来给我冻一个碗,让我挖着吃。她会烧好多菜,红烧茄子,烧鸡,红烧肉,煮蛋饺……我爱吃的 她一项项记下来,每次我去,她都做我喜欢吃的红烧茄子,给我腌西红柿。外公是个文化人,早上钓鱼,白天在政府上班,下晚或是闲时就同朋友下棋,打牌。外婆也爱打小牌,还喜欢打麻将,一般都是在下午洗完碗之后,出去看牌。到晚上吃过晚饭,两个人经常会因为电视节目“争吵” 外婆要看今日生活,而外公却要看新闻联播,后来外公学会了玩电脑,时常在电脑上玩纸牌游戏,外婆便一遍看电视,一遍“训“外公:“志新,不要老玩电脑,对眼睛不好“外公应和,但还是接着玩。之后再晚些,两个人就一起出去散步,亲戚们都住的很近,互相串门,当然,带上我。他们很早就睡觉,然后又早起,外公背鱼竿出门钓鱼,外婆出去跑步,周而复始,年复一日……
家族病史——食道癌,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从一开始只是喉咙疼,再到食不下咽,再到喝不下水,再到插管,再到最后的奄奄一息,两年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离开了。
我总能想到,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逛裁缝铺子;因为停电,送我去亲戚家里玩电脑;给我买我喜欢吃的武大郎饼;等到太阳晒屁股了再喊我起床;给我刷干净我脏兮兮的帆布鞋;给我收拾好我所有的洗漱用品,干干净净;每次见面,轻轻咬我一下,我亲她一口……或者,再小一点呢?幼儿园的我,误吞了一枚硬币,她又急又慌,用手帮我抠了出来,才免于窒息……或者,再大一些呢?是她坐在病房里,知道我在学校里被校园暴力,被欺负,关心的模样……我爱她,知道她去世的那天,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害怕看到棺材,害怕灵堂的布置,可我一会去,看到她的照片,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去火化的路上,我跟妈妈坐在棺材旁边,她的身边,我心里,一直默默的喊“外婆,外婆”同她对话,告诉她我一定会照顾好,保护好妈妈。我胆小,害怕,但是看到外婆的白骨,她的尸体,我没有一点点害怕。
妈妈说选了一个能照到阳光的墓;
那个墓,还有一半,是外公提的,以后葬在一起。
思绪纷纷杂杂,写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