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是肯塔基州俄亥俄人,与相识三年的女友订婚,在婚礼举行前的boy's night中装醉骗过自己的伴郎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睡着。后半夜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连同着新郎西服一起,统统扔进了酒吧后院的垃圾箱中,开着一辆提前准备好的老式箱型沃尔沃,穿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休闲装,头也不回地去了机场,搭上了当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前往洛杉矶。
他不知道后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换了手机号给家里打去电话,得到的只有母亲的抽泣和父亲的叹息,或许有千万个电话打给了他原来的号码,但他也无从知晓,号码早已连同着汽车尾气,消失在人烟罕至的洲际公路之中。
后来的他辗转多地,旧金山,凤凰城,最终打拼出自己的一片事业,算得上是个小小的成功人士。如今Steve已过40,除去眼睛,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千万伤痕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多出一些去,谈起往昔,Steve似乎在刻意回避让我们看清他的神态,总是侧着身子,端着不大不小的咖啡杯时常抿上一口,似乎这烫得恰到好处的浓香,能够缓解他想要诉说却又张口结舌的尴尬。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当年的未婚妻。无论是身份,工作,家庭,还是自身学识,经历,他完全无法与她的追求者们相比,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选择他,这种不配得感像梦魇一样笼罩着他的心头,于是在具有决定性时刻的前夕,他选择了逃。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没有我,你会远比现在幸福。他是这样想的。
几年之后,他回家看望父母,问及她的情况,得知她已再婚,并且有了一个女儿,丈夫是一名当地警察,从高中时期就默默暗恋的痴情者。正巧她家正在为小女儿举办宴会,他得以利用来来往往的人群作为掩护,远远地观察她的小家庭。
“你为什么不在当时说清楚,说出你害怕的那些东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另一位大姐忍不住打断了他,眼神中尽是不解和鄙夷,在她看来似乎是一场典型的逃婚案例,是最无法让人接受的那种类型。
“在一段感情当中正确表达自己的情绪是一门必修课,但我完完全全地旷课了。”Steve如是说道。
在这恋爱的几年中,他丢掉了自己的愤怒,丢掉了自己的悲伤,丢掉了自己的恐惧,只剩下了名为欢喜的面具,陪伴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他害怕失去,害怕争吵,害怕某日从床上醒来,旁边没有了她的温度,房间里丢掉了她存在的痕迹,这是他人格上的谬误。公司开具的shrink优惠体验券,让他了解到了自己的问题,他却无力支付接下来昂贵的费用去解决问题,他开始坐立难安,周期性失眠,他想要去改变,想要打破现状,行动落实起来,却只化成拳头,倾泻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再无波澜。
眼前的这个白人大叔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一切,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并非信口胡诌。尽管有着辅助插件可以进行即时性的转译,但大叔的语速过快,有些事情我只得听个大概。
我很想说,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我选择了沉默,他的一些话语很难不让我怀疑自身,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活在想象中的来自未婚妻的“我应当拥有一个什么样的丈夫”的期望逐步压垮了这个小男人,窒息感源自自身,而自身的问题,或许又源于童年(尊敬的弗洛伊德大人安好),这实在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就可以厘清的事情。阿诺德·威斯克在《厨房》中说,厨师恨跑堂,跑堂恨食客。被剥夺了自由的人会怨恨别人。Steve困在了他想象的牢笼中无法挣脱,于是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去结束所有的一切。
我匆匆下线,再也没有打开过这所谓的聊天室,因为我也是一个懦夫,我害怕再听到一些故事让自己揪心难过,因想到自身的事情而难过,不过我仍可以在事情搞砸之前结束一切,我不想跟Steve那样极端蛮横,但我注定也会遭受菲律宾大姐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