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交手吧

女人们

热一下

植物们陆续有了春天的模样。

北方的按部就班一些，南方就放肆许多。不到三月，月季都开完一茬，密密匝匝的，显得粗苯。

每天从医院往返家里两趟，四段路。即便着意提早或超过一个路口拐弯——去时走后门，下坡，横穿商业街和街心公园，上坡，从一层乘电梯到住院部四层；回时，从四层下到二层，经食堂左转，过老区市场，再沿马路直通到家，极尽排列组合之能事，不过三四天，就走尽了所有选择。

后来便换着粉铺吃。一碗杂酱面，这家肉剁得细碎，那家悄摸摸加了香菇，另家的骨汤硬是香出去几步路，有些家竟不配酸豆角，酸菜也无甚滋味。

反正要找些活气。

医院的床硬，南方的倒春寒又从不饶人，陪了几个晚上，顺理成章地风了寒。形容还比不上正经病号精神。

你看着比我像病人。病人说。

确实。八十好几的人，肤白细腻，一点黄气也无。

病房正对出去，就是一排丛的月季，脸挨着脸地蹭，看着腻歪。

其实哪哪儿都是月季树，不拘是不是绿化带，它乐意了，就这里长一株那里长一株，再高兴些，蹿个两人高，累得人想看花，还得抻脖子练颈椎。

可即便开得傻气，掩映在更肆无忌惮的绿里，多少还是俏的。一拢拢扑过来，任你再是铁石心肠，也要停下来瞥两眼。

离开那天正下雨，拳头大的花砸在土里，搅和得稀巴烂，没有半点悲色。

健健康康，漂漂亮亮，要开心，不要难过。

因为两次相隔很近的“出行-回家”，才格外明确地察觉到：“消费家居类产品”这一行为，是我重掌构建生活秩序的必要（暂时也是唯一）手段。

以下是购物清单一览：

·花洒。一项必要性低、紧急性更低的消费。旧花洒依然work，只出水孔积了些白色水垢，不难清理。理论上还有替换滤芯，但没能第一时间找到。
看到博主接广子，价格合适，遂下单。

·铃兰。养败了一盆天鹅绒海芋，蓝星蕨零落到仅余两片焦了边的叶子，蓝雪花又一茬一茬开得傻气。
听闻春天铃兰美且好养，遂下单。
到家当日，收拾行李、换床单被套、铲猫砂等基础routine完毕后，即开始独立操作移盆。
剪掉简易塑料盆，新盆里填上1/3营养土——值得指出的是，这只所谓“新盆”，起先栽的是迷迭香，没经受住去年北京夏天40度高温和连开14天的冷空调交替考验，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紧赶慢赶剪了几只扔进炖肉里，也算全了它这短暂灿烂的一生。后来又套了天鹅绒海芋，说来还是生气，私认为海芋没养活不是我的问题。现在它迎来了第三任住客，希望这次不是过客——整株竖进去，洒些肥，边上再填满营养土。
根盘踞交错，看着很健壮，芽也隐隐破土，长势喜人，只是剩的营养土不多，辗转腾挪地才堪堪填平。浇透水，放到明亮通风不直晒的位置，虔诚祷告。
20天后还我一树俏铃兰。

·鲜切花和酒。打开买菜软件，挑了瓶价格公道的酒，四束花，待这两样落入购物车，才徐徐图谋肉蛋奶蔬菜瓜果。
送到。有一束花不够新鲜，点了退款，还在处理中。剩下三束是不同品种的康乃馨，看得出配货员是花了心思搭配颜色的，满意。
总说要去花市，又懒，春天花多起来，还是得去。

·吸尘器。也是必要性不高的消费。
已有一台，不好用，所以常年闲置。家里又小，更喜欢每天动手拖拖擦擦，不辛苦，算是“做了一件事”。床沙发单独有吸尘除螨仪，新吸尘器把头取下来吸织物上的猫毛这一功能，也显得鸡肋。
但就是买了。还未送达，先把旧吸尘器扔到门外。
扔东西真的很爽，推荐。

·手推置物架。难得地货比了三家（真·3家），选了最便宜的。
起了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心思，一眼望到底的客厅，左支右绌着，好像也起了变化。
腾出一个空白空间，墙上有不美观的电视信号接口，墙面更是脏且斑驳，视觉上，高低也不够参差。
此处原是一架单人沙发，三只猫轮流坐庄，叫“单猫沙发”比较妥帖。沙发大而无当，把空处割得稀碎，原想扔了了事，猫不乐意，姑且留存。
置物架不好也不坏，摆上书花瓶红酒大幅画，找角度拍一拍，可以发小红书《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的水平。

·睡衣。纯欲风，样子过得去，化纤材质，不推荐。
咋说呢，衣服还是要买适合自己的，睡衣更是。
纯欲 is not my style, 纯欲才是。

·护肤品。整体换一套。
假装断崖式衰老是因为对上一套护肤品产生了耐药性。

·一根领带，一盒情侣小游戏桌游。
送礼物和做爱，贫瘠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星巴克春日艺术手腕包。机场购入。
粉色、蕨草印花、小小只，完美戳中。竟然还有一根包带，盛惠29.9。
麦当劳和星巴克，周边双子星。

除了消费，还有一些常规动作。
·洒扫。播放《知否》BGM《怡然自得》，重生之我在澄园当女使。
推荐，太有奔头了。

·煲汤。热爱一切高嘌呤肉汤。近来又累又病，得补补。
可惜盐放得晚了，排骨本人少些滋味。
明天煮皮蛋瘦肉香肠腊肉香菇番茄冬瓜粥或饭，主打一个不洗碗。

·开洗衣机。天好就要洗衣。
逐一晾晒好，把喜湿的植物搬到湿衣服下头，试图将空气湿度从28%提升到30%。
有效期半下午。刚去摸了一手，被套泰半干了。

·做咖啡。好豆子喝完了，现存的豆子，不提也罢。
一分钱一分货，在家做咖啡已经是消费降级，豆子咱就不将就了吧。

·清理衣柜送干洗。等气温上20度，再执行。

·发小作文。物理的移动会激发一轮表达欲。
现在正在波峰，马上走下坡路，赶紧。

在对“理想生活”的诸般想象中，“在厨房里看书”，是一个恒定画面。

它不和“如何设计厨房”相关，甚至不和整洁度、清洁性成正比关系。如果非要跟“家居”扯上些关系，可能一个高度适宜的椅子或桌子（二者有其一即可），和一扇在一天里某个时段采光很好的窗（最好是老式木窗，从中间开合，阳光被切出4等份），是硬性要求。

这个要求，应该算不得苛刻。

“在厨房里看书”，和“在图书馆书架间和crush目光相遇”类似，属于实际经验叠加影视文学作品涉猎，再经过“求而不得滤镜”处理后的浪漫图景。

具身经验，发生在两处截然不同的家居场景里。

最早是爷爷奶奶的家。九十年代，最不吝惜挑高空间的建楼方式，第四层，斜在一处坡道上，一面有高大挺括的梧桐，一面是视野极好的学校操场。

厨房和餐厅错开一个身位连通，三面是窗，夏天热极的夜里，会偷跑来睡进穿堂风里。浅原木色原餐桌，通常抵墙放着，吃饭的时候才会拖到正中。

我就在任意巨大平缓的3/4个弧线边看书，背着窗，伴随分贝稳定的哨声与开球声，和一丝丝煤气罐未被完全燃烧的腥气。

然后是巴黎某一年的家。不老不新的法式寓所。四个说不上是镂空还是架高的明火灶台，窄过道，白色长桌，白色圆凳，白色餐盘碗碟，早晨是pain au choco，晚上是拌了油泼辣子的水煮菜，要吃三季的葡萄，少于三杯酸奶就要焦虑的白色冰箱。

要在灶台边看书，守着不让绿豆粥膨出来。空气永远清亮，光照始终透明，入夜要么太晚要么太早，天空有一万种蓝。

被构建的想象，来自《似水年华》（和其他更多）。文会在逼仄晦暗的厨房里矮矮地看书。探出头是河，和酒曲与酱油的香味。这又和上面的“硬性要求”相去甚远。

这一年每季订阅《别来年鉴》，听健康的伴侣与朋友搭建新生活的种种。“renning在厨房看书”的描述，随意地穿插在讲述里，让我对他们的艳羡又厚了一层。及至今天听到新节目，shownotes照片里浅露出厨房岛台一角。

一定就是那里，在那里读书不知道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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