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子去世了,圈内有各种纪念与悼文。突然想起与他的一点渊源——或许是牵强的渊源。2002年,在山东潍坊的艺考现场,四川美院的考点,我夹在长龙队伍中慢慢进入面试房间——没错,这是美术史专场。那个年代,专门考美术史的不多(开这门专业的当然也不多,零星几家美院),大部分孩子背着画板拎着🎨🪣,嘴角是青嫩的胡茬。轮到我了,我进了房间。面试官个子不高,微胖,圆脸,典型的川渝相貌。“说一个你喜欢的美术史家”,“……朱光潜”,“嗯,朱光潜是美学家,但也不错,回去吧”。没错!全程就这一个问题,我回答时,他面带微笑,似乎很满意。难道其他考生全都哽住了,凸显了我的答案还不错?我狐疑的离去。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四川美院寄来的“允许参加文化课高考的通知信”,我记得里面是一张卡片,带了一点绿色,好像是川美的主题色。这种“允许参加文化课高考”就是专业合格证的意思。命运往往在极小的微妙行为、抉择和结果中扑通。文化课高考的英语成绩,离川美的单科要求线仅一分。我当然早已和解,但后来一些年,我会想,如果我读了川美美术学系,会是什么样子,在才情纵横、自由辩论的西南艺术氛围中,在与那一个个鲜活的灵魂碰撞中,我会进化成什么样,会被塑造成什么样……像我这样一个高中就做梦走新概念作文大赛、写武侠小说,订阅《萌芽》《通俗歌曲》《看电影》和《今古传奇·武侠版》的不安分的犟种和叛逆少年……时任系主任还是岛子(高名潞是2004年接任),我如果就读了,或许会跟随他去北京读硕读博?那我的志业就纯粹是当代艺术了。当然,高名潞也是我很尊敬的学者,很多很多年之后,在央美7号楼的红椅子报告厅,他在与邱志杰的对谈中说到“我需要赚钱养家”,全场哄笑,在他厚厚的黑色镜框底下,像一个憨厚可爱的小孩。
写下这些,是因为被人触动说,“生活要留痕”。未必是成熟的评论体和随笔体,一个段落也好。这些记忆中的尘埃又实在不忍发在朋友圈。那就发在这里吧。我称之为“微博体”。
对了,当年的那个面试官,是庞茂琨。
也是很多年后,偶然看到川美油画家的一些报道,看到照片,我突然惊呼,这不就是当年潍坊艺考现场的面试官么!发现时他还不是院长,彼时更不是,估计是普通教员,分到山东考点,客串面试美术史。我心里想,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当面告诉他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