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个司机,从我记事起他就在开各种车,小轿车、卡车、超大长途汽车、公交车等等。
2009年,奶奶去世后他从北京回西安照顾我们。开了几年长途货车,常常不在家。妈妈也回来后他们一起进交通管理局开始跑公交车,早出晚归很辛苦。
我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20 岁时一心只想跑去更远更辽阔的世界,这些年其实没怎么跟家人深入地谈过心,日子一年年地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几年因为疫情,公交公司大半年都没有开张,开放后恢复运营生意也很差,收入很少,未来也并不乐观。春节回家时妈妈说明年不想再继续这个工作,当时没放在心上。刚才忽然让我给爸爸买一张明晚去内蒙的高铁票,说姨夫和很多叔叔都在那边工作,一个管吃管住的运输厂,也还是开车,工作前要先在厂里交钱学一周技术,考资格证,爸爸想去看看,赚一两年钱再回来。
我买好票,打视频过去:“现在家里又没有大额支出,干嘛非得跑那么远去赚那一点钱;在西安试着跑个滴滴或者找别的机会,不行吗;那么大年纪了,跑出去受什么罪啊,万一被骗了或受伤怎么办。”爸爸说:“你不是也一个人在外面吗。”
突然一下哽住,瞬间落了泪。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孤孤单单在外面闯荡,无家可回,不被理解不被爱,所以我从不跟父母说真心话,从不向他们诉苦,从不依赖他们,我一直觉得我是为了好玩、为了玩足好奇心、为了体验更大更辽阔的世界才去外地工作。
爸爸1970年出生,现在53岁,如果爱一个人是尊重他的意愿,给他自由,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是否不该如此担心,并要求他留在西安,留在家里,留在那个我不用担心他的地方。可是,这突如其来的难过与焦虑,确确实实地击溃了我。瞬间觉得,明天晚上去上海住酒店的钱,车票钱、咖啡钱,吃饭钱,一切为了享乐的消费,都显得那么可耻而卑劣。
我不知道想说什么,能做什么。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