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A跟我说他刚刚才开始学游泳,那时候我们大概十五六岁。阿A说游泳是跟他爸学的,而阿A他爸是因为小时候差点淹死在水库里,为了活下来乱扑腾就这么把游泳学会了。所以,阿A说,他对他爸教他游泳,有一种又放心又担心的矛盾感。
阿A说他是从趴在水面憋气开始学,海里有浪,水面不稳,所以总是呛水,一呛水就害怕,一怕就学不会。当他每次从差点淹死的水里站起来时,低下头看看不及腰的水面,心情都很复杂。
阿A说,他都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我们(指人类)进化了几亿年才把那玩意儿(指鳍)给进化成这玩意儿(指手脚)。好不容易脱离了咸涩又湿漉漉的海水,来到富饶、广阔有干爽的陆地,为什么现在又都迷恋上了游泳,简直不可理喻,这分明就是在进化的道路上开倒车!
平复情绪后,阿A继续讲,他经过多次不成功之后,呆立在水里,看着就站在两三米之外的他爸,为自己的怯懦和笨拙生闷气。
突然一个念头,阿A说那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感觉就像糯米纸掉进水里,“唰”地一下——“我学不会不就是因为怕被淹死吗,如果我不怕的话,也只有俩结果,要么淹死,要么淹不死还把游泳学会了。而且有我爸在身边看着,海滩又有这么多人,就算是淹水了,一觉醒来就肯定被救回来了。那这个问题就有了个唯一解。”阿A说当时有一种所谓开窍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来看望阿A的朋友、同学一起又聊了好多。关于阿A的,关于我们自己的。三天后,阿A出殡、火化,都是我们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们问他后不后悔当初的傻大胆,他说倒不至于后悔,就是非常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