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四载】
11年我读研时来到北京,至今14年。当时选择来北京,是因为喜欢电影和文艺。虽然没有勇气去考北京电影学院,但也决心一定要来北京这个文化中心生活一段时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北京是一个能让我快速成长的地方,能让我变成我想成为的人。当我接近那个状态后,我就没有那么需要在北京了,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应该都可以了。但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长时间里我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12年在北京读研期间,我在706青年空间做了1年的纪录片线下放映。我们当时放了很多社会议题的片子,这些片子在当时打开了我的视野,让我开始进行独立思考。没想到12年变成了可以自由谈论公共议题的最后时刻,在那之后这个自由在不断萎缩。
14年我毕业后,一直在互联网公司做产品,我的梦想被我搁置,但我又时常想起它。我一直在业余时间做些有的没的,空余时间比上班还要忙碌,似乎这些事才是我的正事。我也时常会想攒够一定数量的钱,就去北电上学或者出国学电影。
17年开始,网络环境让我觉得一切越来越糟,难以接受。虽然我们每一天都在见证历史,但我们不能自由表达,我们进入了集体性的失语。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在18年达到了顶峰。我失眠严重,厌世,感觉自己在抑郁的边缘。19年的时候,因为被裁获得了期望已久的Gap。那段时间,我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决定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路径,是出国念书留在国外,还是在国内的大城市安定下来。
6月我去了美国加州,去了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也逛了派拉蒙影业,那次旅行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我没有那么喜欢虚构,我的兴趣在非虚构上。在旅途里失眠的夜晚,我想清楚了我不仅仅想做个摄影师,我想做一个有社会关照的艺术家,但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去做到。我当时做了要继续留在国内的决定,我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我要身处其中,记录这个时代。
记录本身即是反抗,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是我这些年用于抵抗大环境变糟的信念。但是当疫情开始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到我连记录都没有能力做到。疫情爆发的时候,我负责的产品也被下架,公司裁员三分之一,生活焦头烂额。我疲于奔命,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力去记录时代。记录,需要去直面痛苦,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力量。我感到当初发的宏愿,被现实打脸了。
接下来的20-21年,工作上充满了艰辛,我调侃自己是一个卧薪尝胆的状态。当下的危机,一定程度上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常常有压力,但很少再失眠。当虚无的烦恼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困境时,我的战斗变成了去解决具体的问题,不再像18年那样,拳头打在空气里。
直到21年冬天我和我的搭档开始《胡同日记》纪录片的拍摄后,我似乎终于找到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实现我愿望的方式。我没有能力记录时代,但我可以做到记录自己的生活。我感受到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如果外部的种种,想要让我们失语。那我现在要努力去做的,就是慢慢从失语的状态中恢复表达。所以这个片子对我来说不仅是对北京生活的纪念,也是我尝试恢复表达,实现记录时代心愿的一个方式。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说我想做一个有社会关照的艺术家。因为这听上去很中二,也很不合时宜。在现在这个时代,如果你说你想做个有流量的网红,大家都能理解。但你说你想做个有社会关照的艺术家,大概率会被当成异类。于是我找到一个更加中性切实的说法,做一个通过创作治愈自己,也治愈别人的创作者。以后我要大声的说出来,并且为这个目标努力。
同时,我也领悟到了生活本身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做产品经理,还是做创作者,能够热烈与真诚的去生活,才是一切的基础。生活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