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一句很动人的话,来自《贾樟柯的世界》
“在我更年轻的时候,我想,也许远处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男孩,很悲伤,在大声喊。难以想象风把他的喊声传到我这里,而我在听,所以,我非常喜欢风。”
“风”,“呐喊”,让我一下陷入了童年的回忆。我也曾让风带着我的呐喊飘向远方。
我家在黄土高塬,小时候放学后经常去沟边上看日落或者疯玩,沟对面可以远远看到一排排小小的瓦房、隐隐约约围成堆的玉米秆和总是挺拔的树,我知道那里有人住,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村子,大人称呼为「塬那边」,他们总会讲那边的故事。因为家距离县城、市区有很远的距离,我也从来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那一排排星星点点的房子和树对我来说就是远方,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世界,是不是跟我的村子不一样,有什么样的小孩,我总是带着神秘的想象对着「那边」大声呐喊,期待对面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给我一个回应,神奇的是,每次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啊」都有人马上喊话回来,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我无法理解和破解的谜题,也是我尚早的童年世界里乐此不疲的游戏,后来我才懂得了那是我的「回音」,风把声音带到远处,碰上黄土崖又带回给我。
知道回音的真相令我感到失落,那意味着神秘的远方没有人听见我,也意味着我没有抵达远方。
再后来,我离开了村子,去市区上中学,深圳上大学,又飘到了北京,去过几万公里外的陌生大洲。
在后来回乡的日子里,我偶尔也会去沟边再看看,西北的夕阳如血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长大后知道了小时候的远方——「塬那边」其实就是几十公里外的陕西,开车翻过沟一会就能到,而两边的风景和人们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差异。现在,我能抵达的远方在不断变远,对于远方美好的想象也在无尽地拉伸变薄,似乎没有一个远方再像小时候我对着呐喊过的村子那样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贾樟柯说:“我想,也许远处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男孩,很悲伤,在大声喊。”
贾的回忆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和悲伤,所以他的想象里远方的男孩也是悲伤的。而想起小时候,我总是在奔跑的、是自由的、是背景带着血红的夕阳和弥漫着黄土的,我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我的呐喊是激昂、疯癫、粗野的。
回音的真相令人难过,现实令人难过,没有人回应我,我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不得不接受接踵而来的各种真相也是我们长大的代价,成长总是伴随遗憾。但当看到贾樟柯说“难以想象风把他的喊声传到我这里,而我在听”的时候,我太惊喜了,长久以来的落寞在别人那里得到了重新被解释的可能,这是一种跨越时空的感动,我想我的喊声一定也被风传了过去,而有人在听。
“所以我喜欢风”。
老人、小孩、「坚强」的男人女人.....人无论多少年纪,变得多么理性,总丢不掉生命自带的原始浪漫,所以我们都喜欢自然。我以前不喜欢风,我现在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