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兰特想要逃离的那不勒斯没有文艺。
我住在平民表决广场附近,原本20分钟地铁即可到达费兰特的那不勒斯。
不过当我上上下下步行穿过建在半坡的城区到达地铁口的时候,却发现地铁罢工关闭了。于是我转而去坐公交车。公交车又晚点,于是去那个小城区的时间被拉长为2小时。
车辆驶过中央车站后,突然变得荒凉,人群散去,城市变得颓败,我也有点害怕起来。车在一个很偏僻的路口停下。
我紧握着手机,按谷歌地图的引导大步走路。先是穿过一片华人区,大大的繁体中文牌匾立在街道两旁,街上看不见人,店铺也都关闭,是有点荒诞。
终于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桥洞,走近看,原来桥洞有三个,中间是供车辆的主洞,左右各一个可供行人步行的桥洞。步行的桥洞里有流浪汉居住,我只能沿着主洞的道路边缘行走。垃圾、涂鸦、怪怪的气味,昏暗的光线。
穿过桥洞,终于到了小城市的感觉,有不少车辆、行人,和店铺。再走一小段,便到了居民区。房屋的颜色很好看,淡绿色、淡粉色的墙壁。
那些天才女友的壁画就在这样平静的午后的居民区里。那天除了我,没有什么其他来打卡的游客。莉拉和莱农的窗户下面,整齐地停放着车辆,有些车辆的车顶落满灰尘。
经典的两个女孩拉手奔跑的壁画在一个幼儿园的门口,已经褪色。有些母亲在外面接女儿放学,女孩们手拉手从壁画前走过,浑然不觉身旁的壁画把全世界的各地的人带到了她们的眼前。
想起莉拉对莱农说的:“我没有像你一样去世界各地旅行,但是你看,世界自己跑到我跟前来了。”
莉拉窗户旁边,是一片安静的花园。我走进花园,坐在长椅上。抬头看,是一棵很大的树。阳光很好,风吹来的时候,树影摇曳,光斑落到我的身上。
我想起费兰特另一本小说《暗处的女儿》的一段话:
“从十三四岁起,我就渴望能成为体面的资产阶级,说一口标准的意大利语,过上一种有文化、深思熟虑的生活。
那不勒斯似乎像会淹没我的浪潮,我觉得这个城市不存在我希望的生活。
我不相信,这座城市还有其他生活,我根本都没有费力寻找。我就像个被烧伤的人,尖叫着逃跑了,撕下被烧伤的皮肤,坚信自己撕掉了烧伤本身。”
或许我也逃离了我身上的那不勒斯,这使我得以来到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属于我的那不勒斯的光斑和真实的那不勒斯的光斑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所奋力挣脱和离开的,才是真实与真正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