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拍了一会儿,妈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做了一半的小鞋子,老花镜垂到鼻翼。她在爸侧后方站了好久,低头看着锅里搅动的木铲。
爸没有回头,依然注视着手中的活计。我们三人的目光就这样以不同方式和心情,聚焦在那把木铲上。这感觉很奇异,仿佛那稳固的律动里,有一个情感的结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妈眼神恍惚起来,似乎神思已经飘远了。我猜想她一定回忆起了很多岁月中的风风雨雨。她眼神越来越温柔,抬起手抚摸爸的白发,柔声说,你的头发应该理啦。爸说,嗯。这一声回应让她回神过来,脸红扑扑地笑了起来,用普通话说,谢谢啦。
妈在说一些难以启齿的话时,会换成普通话,似乎隔着一层习惯,就易于开口了。爸说,谢什么鬼啊。她好笑说,谢谢你的情啊,谢谢你的爱呀。爸也笑了,然后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我从来没听过哪个老人这样直接地表达爱意。愣了一下,像偷窥了什么秘密而怕被发现一样脸红起来。我轻轻关掉相机,蹑手蹑脚摸回床上躺下。过了不久,妈来敲我的门,懒鬼,起来吃饭啦。我应了一声。那一整天,我都陷在一种化不开的温柔里。
(这一段写到心坎里去了)
四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