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产品与市场契合(PMF)”往往是“创始人与投资人契合”
风险投资(VC)的运作逻辑很简单:找到具有产品与市场契合度(product-market fit)的公司,提供资金帮助他们扩大规模,通过公司的成长获得回报。
问题在于,大部分VC实际上并不具备准确评估产品与市场契合度的能力。他们不是目标客户,无法深入理解产品的实际应用场景,也很少有时间深挖用户行为和留存指标。
因此,他们采用了一种替代标准:我是否喜欢这位创始人?他们是否让我联想到其他成功的创始人?我能否想象与他们共事未来七年?
调查显示,95%的VC公司认为创始人或创始团队是决定投资的最重要因素,而非市场规模、产品表现或竞争优势——最重要的是创始人。
所以,所谓的“产品与市场契合度”,通常只是“创始人与投资人契合度”,再加上一些收入数据作装饰而已。
1. 选择偏差的问题
VC会议的实际情况往往是:投资人将80%的时间用在评估创始人身上——他们的背景、沟通风格、战略思维以及与VC公司的文化匹配度,而只有大约20%的时间花在真正的产品和市场动态分析上。
从风险管理的角度看,这种做法有其道理。投资人清楚,他们需要与创始人一起经历多次转型、市场变化和战略决策。一名优秀的创始人即使产品一般,也有办法解决问题;但一名平庸的创始人即使拥有优秀的产品,往往也会弄砸。
然而,这种做法产生了一种系统性的偏差,即倾向于那些善于与投资人沟通的创始人,而非真正擅长与用户沟通的创始人。
结果便是,许多公司虽然能顺利融资,但却难以留住用户;产品在PPT里头头是道,但实际使用中却表现糟糕。所谓的“产品与市场契合”,往往只存在于会议室之中。
2. 为什么频繁转型如此普遍
如果你曾好奇为什么许多资金雄厚的初创公司频繁转型,“创始人与投资人契合”很好地解释了这一现象。
数据显示,近67%的初创公司在VC融资阶段遇到发展瓶颈,不到一半的公司能够完成第二轮融资。有趣的是,成功获得后续融资的公司往往在过程中多次转型。
当公司基于创始人的素质而非真正的产品表现筹集大量资金时,压力便来自于如何维持投资人的信心,而非服务客户。
转型能让创始人持续讲述增长故事,而不用承认最初的产品失败。投资人因为投资的是创始人而非特定产品,通常也会支持那些听起来策略明智的转型。
因此,这类公司逐渐变得擅长融资,而非擅长满足客户需求。他们能快速识别新市场,构建动人的故事,维持投资人热情,却在创造真正让用户持续使用的产品上表现糟糕。
3. 指标的“表演”
大多数早期公司并没有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指标。他们使用的是向投资人展示的指标。
比如,用月活跃用户而非日常参与度,用总收入而非用户群留存度,用合作伙伴公告而非用户自然增长,用友好客户的推荐信而非用户自发的行为。
这些指标并非完全虚假,但更多是为了投资人讲故事而优化,而非企业的长期健康发展。
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表现为用户行为:用户自发使用产品、服务故障时感到不满、自发推荐给他人,并且愿意长期付费。
投资导向的指标则体现在PPT里:快速增长的图表、显赫的合作伙伴标识、市场规模计算以及竞争定位。
当创始人为融资优化第二种指标,而忽视了决定业务成功的第一种指标时,两者之间的鸿沟便产生了。
4. 投资人为什么看不出差异
大多数VC会基于以往成功案例进行模式匹配,而非评估当前市场情况是否与历史模式吻合。
他们寻找与此前成功公司相似的创始人、指标和故事。
在市场稳定、客户行为可预测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有效;但当技术、用户期望或竞争环境发生变化时,这种做法就会失灵。
一名在2010年投资SaaS的投资人熟悉那个时代成功的指标,但未必理解2025年,当客户获取成本增长10倍、客户转换成本降低时,什么样的SaaS模式才是可持续的。
因此,他们资助那些能讲出2010年模式的创始人,而非真正理解当前市场现实的创始人。
5. 社会证明的“连锁效应”
当一家公司获得知名VC投资后,其他投资人往往默认这些知名VC已完成产品市场契合的尽职调查。
这产生了连锁验证效应,即投资人的信誉替代了产品质量。“我们得到了顶级VC的支持”成为产品市场契合的主要信号,而实际用户参与度反倒被忽略。
客户、员工和合作伙伴因此信任产品,不是因为他们亲自使用并喜欢,而是因为聪明的投资人进行了验证。
这种社会证明可以暂时替代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制造出表面成功而实际产品问题严重的公司。
6. 对创始人的启示
了解融资更多的是创始人与投资人之间的契合,而非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这会改变你的创业策略。
如果你只为吸引投资人优化,你会创造出易于融资但未必可持续的公司。如果只为用户优化,你可能拥有可持续的公司,但却难以筹集扩大规模的资金。
最成功的创始人既能创造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又能以投资人理解并感兴趣的方式进行沟通。他们善于将用户洞察转化为投资语言,展示用户行为如何转化为收入、产品决策如何形成竞争优势,以及市场洞察如何驱动战略定位。
7. 系统性的后果
以创始人与投资人契合作为产品市场契合的替代标准,导致了市场的效率低下:
擅长融资但产品平庸的公司被过度资助,估值虚高且最终令人失望。
产品优秀但融资能力差的公司相对被忽视,使竞争对手仅凭资本而非产品质量占领市场。
8. 这意味着什么
认识到这一现象,并不意味着创始人素质不重要或VC的决策全无依据。
但它提醒我们,VC衡量的“产品市场契合”更多是创始人与投资人的兼容性,而非商业成功的领先指标。
真正具备持久竞争优势的公司往往是先实现真正的产品市场契合,再与投资人实现有效沟通。
最坏的情况是创始人误把投资人的热情当成用户认可,或投资人把自己与创始人的默契误当成市场机会的证据。
归根结底,下次当你听到一家公司的“产品市场契合”有多么惊人时,问问自己,他们指的是客户离不开这个产品,还是投资人热衷于这些创始人?两者的区别决定了这家公司是真正可持续的业务,还是只是高明的融资表演。
文章翻译自:why product-market fit is usually founder-investor f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