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冷天儿打到一辆保暖性能不佳的轿车时,我都会想起一位老朋友。这些年记忆力真的是愈发糟心,我已经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
那天他教我站在一个老小区门口等他,说来开车接我。车窗摇下来,我才意识到停在我眼前的这辆车是他的。怎么说,那架摇摇晃晃的旧车子,更像临时拼凑起来的。车门上锈迹斑斑,我坐上去关门时,还发出嘎吱的声响。我好怕它散架了。
老朋友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开了车里的音箱。放什么音乐我已经不记得了,印象中只有毫不客气的北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涌进来。我倒还有点高兴,因为看他全然陶醉在驾驶和音乐中。
四面漏风令人担忧的车子,就这样一路从城东开到了城西。那时候他已经从北大辍学了,但还在之前组建的吉他社教学。他带我在偌大的校园里绕来绕去,最后找到教授吉他的小教室,两个学妹带着钦佩的神情进来与他打招呼,房间里有一些乐器,几只非洲鼓上,还放着当年很有口碑的一部戏的单页。见我拿起来看,他努努嘴说,“我是音乐监制”。表情有点得意。
后来我们好像还去了万圣,最后在书店隔壁的酒吧看了两个女生的爵士表演。但是这一部分,我已经不确切记得是不是和他一起了。
去完北大后,我们仍然保持着像笔友一样的联系,不定时向对方发表些“形而上的,发给他人可能会被嘲笑”的看法。有时很久不联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一两年后,我在论坛上看到人们讨论,才知道他去世了。他用一种有点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大概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这位老朋友,那辆随时会散架的车,北大校园里的那个傍晚,都带着意义不明,或者更准确说“几乎毫无意义”的结论在回忆中逐渐褪色。也只有,在寒风中,我再次坐上一辆没那么温度适宜的车,才十分偶然想起。
今天坐车从望京回三里屯,我想起这段往事。
人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呢?此刻,未来,还是过去。在我们日渐稀松的记忆里,又有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被标黄高亮的,哪些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像从未发生呢。
前两日看到一句话,“无法预知某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也许真正的答案,需要等我们,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