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预告。最近在做的一期播客还在操作中,这个时候再谈《沙丘2》或许有一点迟,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迟的理由。我们可以不把它仅仅当做一部时髦的院线新片,而是把它和德尼·维纶纽瓦的所有作品放到一起,作为「后特效时代」商业电影的四种路径之一(沉浸结合间离的新视听电影),做一番细致的观察,进而对维伦纽瓦从一位电影节艺术电影导演,转型为当下好莱坞最成功导演的二十年生涯,做一次整体性的回顾。
斯皮尔伯格在最近的一次对话中,把维伦纽瓦列为和乔治·卢卡斯、蒂姆·伯顿、韦斯·安德森,彼得·杰克逊,詹姆斯·卡梅隆,克里斯托弗·诺兰,雷德利·斯科特、吉列尔莫·德尔托罗一个阵营的新晋的「世界构建者」——维伦纽瓦的宇宙已经成型,我们这次要解析的就是维伦纽瓦宇宙的建构方式。
关于《沙丘2》,它的人物塑造、政治意涵、生态主题,它对弥赛亚主义的批判已经广受讨论,那我们可以再聊聊它的场面调度,它在沙漠中创造色彩变奏,它介于数字和胶片之间的美学质感,它基于光线和环境/建筑之间互动的视觉主旨,还有保罗一个简单的肢体动作,汉斯·季默如何用配乐赋予其象征意义和神圣感,为李桑·阿尔-盖布的确认起到了决定性的贡献,等等。
也可以谈谈维伦纽瓦和当下好莱坞的另一位「一哥」诺兰的优缺点比较。两人都是实拍主义者,但核心取向似乎不同。
维伦纽瓦身上极为重要的魁北克属性也需要谈谈,可以把他放到魁北克电影一直改变的身份追寻目标下研究,他的魁北克属性给好莱坞,尤其是好莱坞大片究竟注入了怎样的新鲜活力。他电影中时刻浮现的边界意识,族群身份的流动性,对语言沟通的强调,都与其魁北克身份不可分割。维伦纽瓦的电影离不开暴力,他频繁呈现荒野中的焦尸和极端暴力的酷刑,可以看作是后冷战背景下反恐政治/毒品经济的重要症候。但是,对他母题的解读也完全可以从非地缘政治的维度切入,他对创伤疗愈主题的关注,他不断重复叙述的循环与打破循环,重复与差异,线性时间和圆形时间,自由意志和决定论,都是西方文化两千年来最重要的形而上议题。另外,很难说是一个巧合,在维伦纽瓦的绝大多数电影中,怀孕和分娩都是重要元素,但他的呈现角度并非生理的,也不是性别的,而是什么?
肯定也需要逐部探讨维伦纽瓦的所有长片作品。《8月32日》像科幻片一样去想象另外一个未来,仿佛回应了魁北克人两次失败的公投。《迷情漩涡》作为一部典型的世纪末都市忧郁症电影,是不是像一个低端版王家卫,维伦纽瓦当时还处于练手阶段。《理工学院》如何对比凶手和幸存者/遇难者的精神世界。《焦土之城》是对疗愈历史创伤这个题目的最集中表达。《宿敌》好像一部简易版的大卫·林奇式心智游戏电影,也是维伦纽瓦准备进军好莱坞的跳板。《囚徒》是维伦纽瓦第一部标准类型片,曾经的艺术电影导演如何完成这次转型。《边境杀手》之后,维伦纽瓦视觉型导演的声誉开始确立,他是约翰·福特之后最善于拍摄旷野和地平线的导演。《降临》中他用闪回和闪进制造巧妙误会,创造了和英文原著中三种时态平行推进的写法异曲同工的叙事创新,并且用一种极具创造力的空间调度方法,为自由意志和决定论这样的西方哲学核心命题注入新的形式活力。《银翼杀手2049》则堪称维伦纽瓦视觉风格集大成的展现,完全不逊于原版《银翼杀手》,光线和色彩不仅用于塑造人物情感,甚至还表达政治批评,也将前作对后人类主义的探讨推进到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的新阶段。
初步的一些构想,后续录制时可能再做一定调整。希望用一周左右时间能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