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他们是迟钝的吗?田地里掰着苞谷的农夫,乡镇上卖泡粑的妇人,他们关心天气和收成,编竹笼和扫帚的价格是否有所上涨,国家大事只局限在新闻联播,俄乌战争、石油涨价、斯里兰卡的暴乱,一切似乎都太遥远了,远到像煮晚饭时候的炊烟,摇摇晃晃,飘到青瓦房背后的竹林里面了。
但你能说他们是迟钝的吗?他们和我说,这个西瓜是晒太阳长大的,很甜;下雨过后就会有伞把菇,沿着田坎就可以找到;和母亲分离的小猫显得焦灼,他们说,这个小猫在想妈妈咧,你看它耷拉的胡须,在说不高兴呢。
正是因为没有被宏大叙事所打磨,他们的迟钝就成了一股热烈的生活气,未经雕琢,脱口而出的纯粹,他们也敏感,苞谷叶上的虫害,夜晚聚集的蛾子在屋檐的灯下横冲直撞,他们告诉我,要下雨涨潮了,得把衣服都收了。
我和他们难得的一次共识,是在2012年由乡镇开到县城的客运车上,车上的人或老或少,都在讨论2012年的世界末日,一个嬢孃说,真的世界末日了,家里还种了这么多红苕就不挖咯,其余人笑着附和,我想着,要是末日了,那我要怎么办呢。
末日是一种迟到的预言,我太迟钝了,如今的每一天都不过是回忆的情景再现,我在格子间里,反复咀嚼这些过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