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见《云絮简书》
帐篷支在银杏树荫下时,日头正悬在穹顶。儿子趴在野餐垫上,把蒲公英种子吹成伞兵,忽然仰面躺成"大"字:"爸爸,云是神仙的棉花糖吗?"远处小博美和憨金毛正滚作雪浪,不屑一起的边牧执着地绕着我们的外围一遍遍跑圈。
我屈指弹走他衣襟上的草籽:"去年台风天接你放学,雨砸在伞上像擂鼓记不记得?老师说水汽升到天上..."话音未落完,风掠过野薄荷丛,几缕碎云正从他瞳仁里游过。"可飞机冲进去,云怎么不会被撞出个大窟窿呀?"他翻身坐起,自顾接着问道,手背沾着蒲公英的绒毛。
折半片银杏叶作书签,搁在他摊开的掌心:"云是千万颗小水珠挽着手跳舞呢,像你元宵节吹的肥皂泡泡群。"河面粼光恰巧漫上他鼻尖,对岸芦苇荡里惊起白鹭,翅尖掠过水面时,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河。
"那水还会变什么戏法?"他忽然掰着手指凑近,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影。我蘸取保温杯溢出的水渍,在帆布上画了三个小点:"江字有三点水,浪字也是。"他立即用芦苇杆续写歪扭的"湖",水痕未干便嚷道:"还有海!瀑布!"
暮色在犬吠声里洇开时,我们裹在同条薄毯里数归鸟。他忽然攥住我袖口:"'湍'字是不是山溪在石头上跑步?'瀑'像不像银河决堤?"晚风卷着远处边牧追逐金毛的蹄音,草叶间腾起的薄雾正漫过他犹带水渍的指尖。
天际最后的云絮泛着蜜色,他忽然把冰凉的小手塞进我掌心。蒲公英毛团早已蜷成绒球,还没等我细看,被一个满怀撞进来的小博美挤飞掉,飘远,飘高,不知是去追寻归鸟,还是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