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潤發獲頒榮譽博士那天，我坐在台上，他緩步上台，先向主禮和坐著的十多位老師鞠躬，再轉身向台下幾百位學生鞠躬。我望著他的身影和背影，感動莫名。接近二十年了。發哥仍是氣場強大如羅馬的發哥，了不起。另一人，則成廢墟。
貼一篇近寫的文章。給畢業的年輕人瞧瞧笑笑。
［畢業照］
又到畢業季，校園豎立了幾個造型趣致的動漫公仔，一米多的身高，在廣場入口處。學生紛紛站在旁邊拍照，黑色的畢業袍和四方帽，袍領鑲著或紅或綠或金的窄窄滾邊，跟五彩繽紛的公仔對比起來，不見得失色，因為臉上的燦爛笑容便是最耀目的顏色，比任何人工色彩更搶眼。
人多，難免要排隊。三三兩兩保持距離，受防疫規例所限，管束著青春的放肆，興奮的眼神添了幾分拘謹。
排到了，學生通常有幾個「固定動作」。先是左顧右盼，確定附近沒有虎視眈眈的保安員。然後，手快腳快地拉下口罩，展露陽光明媚的笑臉，望著同伴手裡的攝影鏡頭，笑。
再然後，換個站姿，左手舉完Ｖ字，輪到右手。側身向左之後，又側身向右。畢竟是在影像年代裡成長的年輕人，跟鏡頭是親密無間的老朋友了，所以動作伶俐，幾秒鐘已經完成所有該完成的姿整動靜，一個關鍵的人生歷程在此留下了清晰的見証，幾秒鐘之於他們，便是將來的可供檢閱無數次、回味一輪又一輪的記憶。有朝一日，也許他們會把照片向兒孫晚輩邊展示邊說故事，瞧，我當時多年輕多貌美，替我拍照的那個人是。。。
影像寂默無聲，但所有看照和拍照的人都在心裡說著故事，只不過不一定說出來，或不見得說出全部的真實細節。影像如同火引，沿線燒到某處，引爆出或大或小的「回憶花火」，他夜煙花燦爛，正以今天的拍照動作為燃點起始，兩者相隔了幾十年的漫長歲月。拍照就是點火，點燃回憶之火；亦是播種，播下回憶的種子。攝影機是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
除了豎立動漫公仔，校方亦替系所安排了不同的拍照時間，老師們依約現身，帶著博士袍，做畢業生的「佈景板」。我準備參加，豈料近日疲累，早上張開眼睛發現已經過了時間，感覺有點似小學生無故缺席，心裡忐忑內疚。
這學年幾乎都上網課，只在去年九月初上過兩、三回實體課，匆匆見過學生數面，餘下的課程皆在虛擬空間完成，儘管教的都教了、學的也都學了，終究欠缺了面對面的互動，感覺頗為陌生。本來以為可以在拍照時間跟學生拉近距離，但人算不如天算，連這機會也失去了，唯有日後相約吃飯補數。
曾經有人戲說，在網課年代，老師變成「主播」，師生只是「網友」，至於一些坐在子女旁邊指指點點的家長，則是「網管」，角色變化微妙，深遠影響了教育互動的既定關係。我不確定這樣的影響是好是壞，只確定自己不太習慣虛擬教學的「陌生感」，屏幕裡，有聲音有畫面，卻沒有溫度沒有熱度，沒有期待中的「人氣」。唯望再過兩個多月，新的學年，回復舊制，再遇人臉，始算是完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