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者,非独水可为。言语也无形,却能约纵离横,御强秦之斧钺。
言语可御敌,杀敌自然也是易事。昼不疲,夜不息,敌说甚么便应甚么,不消多少时日,敌骨也软了罢———走姿尽甚是飘摇而无所倚———不消多少气力,只需三两阵阴风,他化得头盖骨也不剩。我们美其名曰“捧”,而行杀之实。
欲亡之则先狂之,这是无神论者口中的天都知晓的事,这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事!
不过捧杀敌人到底还是可敬的。一不费气力、二说不准还能带走美誉,这于清醒的人是很羡慕的。且羡慕罢,也不必忧虑。已经足够摩登了———
相对明白事理来讲,还是有大多昏蛋的。这些看客与跳梁小丑并无差别,都可笑,都须捧。
假使昏蛋有些许文化,远离低级趣味的或手舞足蹈或鼓唇摇舌,并不捧他(杀大抵不行的,昏蛋哪里晓得捧杀可连读),反是不予理睬,同动物园禁止喂食一般,“饿其体肤”,再看看它还能绕梁几何。倘能如此,昏蛋才或许会有进化。
若为如此,或许也能让小丑夹紧尾巴,二者相互教化,同步进化。
止戈为武,捧杀也应偏意于捧而非决意在杀。如今真正该死的人早已不称其为人,语言也该收收攻击的锋芒,想必捧小错致使其改之才是正途。
————《语言的“锐度”·新坟》